清晨六点,归墟剑冢的雾气还未散去,空气中弥漫着锈铁与陈腐泥土的味道。
楚牧元站在一处不起眼的乱石堆前。这里是燕赤霄指引的“藏宝地”。
“就在下面。”燕赤霄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,带着一丝迫不及待,“一股很纯粹的‘不甘’。这把剑的主人是个疯子,明明赢了决斗,却被暗算致死。他死前那一瞬间爆发出的‘不想输’的执念,哪怕过了几十年,依然烫得让人发抖。”
楚牧元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废弃矿石,眉头微皱。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极其糟糕,断裂的肋骨虽然用布条勒紧了,但每一次呼吸依然隐隐作痛。
“没有工具。”他淡淡地说道。
“那就用手。”燕赤霄冷漠地回应,“如果你连这点苦都吃不了,我不介意现在就夺舍了你,自己动手。”
楚牧元没有再说话。他蹲下身,伸出那双原本属于世家少爷、如今却布满伤痕的手,扣住了一块棱角锋利的岩石。
这一挖,就是整整六个小时。
日头逐渐升高,毒辣的阳光炙烤着这片死地。汗水流过背上的鞭伤,带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。
楚牧元的十指早已血肉模糊。粗糙的矿石磨烂了指尖的皮肤,露出了下面的嫩肉,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。鲜血染红了每一块被他搬开的石头。
饥饿感像一只手在胃里疯狂搅动,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。
但他没有停。那个名为“楚牧元”的少年似乎在昨夜就已经死了,现在的他,只是一具被求生欲驱动的机械。他时刻运转着“锁心之法”,用痛苦刺激着麻木的神经。
“当啷。”
正午时分,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截冰冷的金属。
楚牧元精神一振,顾不得指尖钻心的剧痛,疯狂地刨开周围的碎石。
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显露出来。它看起来毫无灵气,甚至比凡铁还要不如,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赤锈。
然而,当楚牧元的手掌握住剑柄的那一刻,一股狂暴至极的情绪如火山喷发般冲入他的体内!
“我不服!!!”
“我明明赢了!为什么!!”
“杀!杀回去!我要赢!!”
那是一个剑修临死前最后的咆哮。那种被剥夺胜利的愤怒,那种想要撕碎一切规则的“不甘”,像是一把烧红的刀子,狠狠插进楚牧元的脑海。
楚牧元闷哼一声,双眼瞬间赤红。他的身体剧烈颤抖,差点就要被这股疯狂的执念同化,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疯子。
“锁心!”
他咬紧牙关,在识海中疯狂观想【离恨】的那股冰冷恨意,像是一道堤坝,死死挡住了这股红色的洪流。
良久,他的呼吸平复下来。手中的断剑不再颤抖,但他能感觉到,剑身内部依旧涌动着那股想要爆炸的力量。
这就是“铸念”。化腐朽为神奇,将死人的执念变成活人的武器。
“好极了。”燕赤霄赞叹道,“这把剑虽然只能用一次,但爆发出来的威力足以斩杀筑基初期的修士。小子,拿着它,现在就冲出去,杀穿这该死的剑冢,用那些废物的血来喂养你的道!”
楚牧元握着剑,缓缓站起身。
“杀出去?”
他试着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断剑。
“噗通。”
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劈砍动作,他虚弱的双腿便一软,整个人踉跄着摔倒在地。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,肺部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。
现实给了他狠狠一记耳光。
即使手握神兵,他也只是一具随时可能散架的凡胎。
楚牧元趴在地上,喘息着,冷冷地看着手中的剑:“杀出去是死路。我连挥剑三次的力气都没有,外面至少有两队执法弟子,还有那条想吃我的狗……马三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燕赤霄不屑道,“魔修就要有向死而生的胆气!”
“那是莽夫。”楚牧元撑着地面,艰难地爬起来,眼神冷得可怕,“我要活着,不是为了死得壮烈。”
下午四点,楚牧元躲在剑冢边缘的阴影处,脑海中浮现出宗门的地图。
既然正门走不通,硬拼也是死,那就只能……
他的目光投向了宗门的后山方向。那里有一处兽栏,关押着宗门驯养的各种低阶妖兽,其中最多的就是凶残的“铁背狼”。
一段关于铁背狼习性的记忆浮现在脑海:嗅觉灵敏,极度嗜血,但因为长期被囚禁,对自由有着疯狂的渴望。而且……它们惧怕火焰,却会被“恐惧”的味道吸引。
一个疯狂且毒辣的计划在楚牧元心中成型。
“你想干什么?”感应到楚牧元心中那股阴冷的算计,连燕赤霄都有些好奇。
“既然我当不了屠夫,那就当个开门人。”楚牧元擦了擦嘴角的血迹,声音平静得让人发毛,“今晚,我要用这把【不甘之剑】,斩断关押兽群的禁制。让那几百头饿疯了的野兽,替我开路。”
“借兽杀人?有点意思。”燕赤霄嘿嘿一笑,“但你怎么逃?兽潮一旦爆发,你也只是块肉。”
楚牧元的手指在地上画出了一条撤退路线,最终停在了一个让燕赤霄瞬间沉默的点上。
那是兽栏旁边的一条沟渠。
终年排放兽粪、腐肉和污水的“污垢沟”。
“那里是整个宗门最脏的地方。”楚牧元面无表情地分析道,“臭气熏天,连神识都会下意识避开。而且那种恶臭能完美掩盖我身上的人味和血腥气。”
“你要……钻粪坑?”燕赤霄的声音变得古怪至极,充满了厌恶,“本座的传人,去钻那种腌臜之地?你哪怕是死在冲锋的路上,也比这强!”
“死人最干净。”楚牧元收起断剑,将其用破布缠在背上,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耻或犹豫,只有对生存的绝对渴望,“但我想活。”
燕赤霄沉默了许久,那股轻视与嘲讽终于彻底消失了。
“好。”那个苍老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认真,“够狠,够绝。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,才配修这无上魔道。去吧,小子,让这宗门变成地狱。”
夕阳西下,最后一抹血色残阳被黑夜吞噬。
楚牧元像一只孤狼,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。远处,宗门的晚钟敲响,巡逻换岗即将开始。
那是他唯一的机会。一旦失败,便是万劫不复。
